一项于6月27日发表在《科学进展》杂志（Science Advances）上的研究显示，转基因标识并不会吓跑消费者，反而有助于减少他们对转基因产品的顾虑。研究发现，推行转基因强制标识政策后，佛蒙特州消费者对转基因食品的反对率下降了19％。
这个研究颠覆了很多人对于标识结果的设想。无论是挺转的产业界还是反转组织，无论是标识派还是反标派，此前均推测转基因强制标识可能会加重消费者对转基因食品安全性的担忧，并由此拖累转基因产业的发展，然而，佛州的事实让双方虎躯一震。
那么，这个研究究竟有多少普适性？我们中国又该如何看待呢？
不可复制的孤例研究
佛州的转基因标识法案是2014年通过并于2016年7月1日实施的，而奥巴马政府批准的全国标识法案是2016年7月27日签署的。尽管还有其他州也有转基因标识法案，鉴于其他州法案需要邻近州同时实施才生效，所以佛州是唯一转基因强制标识州。这就意味着，在较长时间内可以在佛州的某些包装上看到转基因标识。佛州也就成为了全美唯一可以验证转基因标识对消费者信心影响的地区。
此项研究中，研究人员在佛州采访了7871人，受访者谈论了对转基因食品的感受以及其对健康影响的看法。研究结果显示，在2016年州法出台之前，相比其他州而言，佛州居民对转基因食品更加不信任，但在标识之后，其抵制程度减弱了19%。
研究作者系佛蒙特大学社区发展与应用经济学系的Jane Kolodinsky与普渡大学农业经济学系Jayson L. Lusk。作者得出结论，简单直接的强制性标识可以减少转基因食品的反对程度。相比标识之前，简单直接的标识不会让消费者觉得转基因食品更具健康风险。相反，标识让消费者觉得自己的食物选择更有可控性。
作者认为，未来需要深入研究，转基因强制标识究竟是否增加了消费者对转基因食品的可控性与信任度，或者是什么其他心理学上的机制。
论文第二作者、普渡大学农业经济学家Jayson Lusk此前曾担忧转基因标识会增加公众的误解，这项研究也颠覆了他的认知。不过Jayson Lusk认为，虽然佛州研究有些颠覆性，但该州毕竟只是孤例，它只是能够进行实际验证的唯一的区域而已，其结论尚不确定能推广到全美。
此外，本文仅仅为社会调查，并未进行转基因强制标识的经济学分析，而成本应当为标识的重要课题。
反对标识派错了吗
此前，美国诸多主流媒体如《纽约时报》、《波士顿环球报》以及《华盛顿邮报》以及众多权威科学团体包括美国科学促进会均反对转基因强制标识。《科学美国人》也认为，强制标识会暗示转基因食品对人的健康有害，并且会导致农业生物技术的发展步伐受阻。《自然—生物技术》杂志也称，标识可能带来的巨大社会成本，且这些成本都需要消费者来埋单。同时，从科学角度上来看，它们不仅缺乏任何意义，也没有什么价值。
此次佛州研究结论出炉后，媒体有了不同的声音。
彭博社发表评论批评了美国农业部，称既然科学认定转基因食品是安全的，那么就让事实来说明一切，直接标注就是了。评论认为，就佛州的转基因标识实践来看，消费者要的是事实描述而不是宣传引导，美国农业部没有必要以笑脸标识来遮遮掩掩。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法律、科学和创新中心主任Gary Marchant也认为，挺转的产业界和反转力量也许都错了，他们一致预期会有更多人拒绝转基因，但事实上，人们并未太多关注标签。
那么，反对标识派错了吗？
且慢，这里有不同结论的调查研究。于2016年6月13日到6月21日进行的一项对1665名网购消费者的调查发现，佛州对转基因生物（GMO）的强制标识严重误导了消费者。
这项调查结果表明，包装袋上的标识暗示消费者标识产品在安全、健康、营养以及对环境的影响方面表现都较差。而平均有73%的消费者表示，其购买转基因标识食品的意愿更低了。
此外，国际食品信息委员会的最近一项调查研究显示，标签措辞的改变或许不能影响消费者接受程度。“可能是生物工程产品”的标签仍然让60%的参与者拒绝转基因菜籽油。也就是说，文字标签并未提高消费者对转基因的接受程度，这与佛州的研究结果相矛盾。
佛州样本的普适性几何
佛州的标识仍然是利益博弈的结果，并非严格法律逻辑的体现。也就是说，佛州标识并非一个完美的标识样本。
佛州的转基因标识法案有其独特性。首先，其标识范围不包括奶酪，这是很有意思的规定。要知道，奶酪的制作过程会用到转基因菌种，而奶酪是佛州大量生产的基因工程产品。但玉米糖浆需要标识，而美国农业部标识办法不包括玉米糖浆这类高度提炼的食品，因其不含有DNA成分。其次，佛州标签要求表明“genetic engineering”（遗传工程），而农业部则要求注明“bioengineered”（生物工程），后者以求尽量避免转基因带来的负面效应。
另外，如作者在论文中所述，相比其他州，佛州居民对转基因食品更加不信任。其次，佛蒙特人口只有60多万，在美国50个州中倒数第二，也就相当于中国的一个普通县。所谓船小好调头，其法案实施的难度也会小很多。
当然，上述不能说明佛州在转基因接受程度上有多么独特。在全美来看，据2014年12月美联社的一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1010名成人中66%的受访民众支持标识，只有7%的受访民众持反对意见，另外24%的民众持中立态度。主张对转基因作标识的消费者认为，消费者对所购买的食品有知情权，并认为目前对转基因成分影响的认识还不够充分。
而美国政府当前对转基因的管理基于产品的各种具体特性，而非其生产方法。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从1992年起就坚持不对食品强制标识，正是因为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表示转基因食品与常规食品有安全性的区别。
事实上，美国农业部的最新转基因信息披露办法仍然在博弈过程中。就在这几天，食品饮料公司雀巢（Nestle）、以制造巧克力食品为代表的好时公司（Hershey）以及联合利华公司（unilever）正在呼吁美国农业部标识来自转基因油菜、转基因大豆和转基因甜菜的成分。
不标识精制原料将会使转基因标识减少78%。农民和行业协会认为，这些油菜油、豆油以及糖并不含有转基因成分，因此不能纳入转基因成分标识的范畴。
那么，这个样本对中国的意义有多大呢？
佛州样本不是中国的学习榜样。美国的转基因产业化，尤其是大田作物转基因玉米和转基因大豆的产业化，已经长达22年，其相关产品已经深入到其民众的各个角落。而中国的转基因大田作物只有棉花。
我们一直强调说，最好的科普是产品的普及，所以在这个意义上，美国民众对转基因产品的科普认识远非中国民众所能比。加之中国国内仍然有大量反转谣言在蛊惑普通民众，所以，佛州样本对于中国的适用价值很难乐观。
试想，在美国社会仍然面临巨大的转基因认知隔阂现状下，其农业部的笑脸标识至少还起到正面引导作用，中国如果把握不好，很容易让标识产生消极的引导。
